小迪滴嘀

依然自由自我 永远高唱我歌

〔赤黑〕冉遗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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《山海经·西山经》有言:涴水出焉,是多冉遗之鱼。鱼身,蛇首,六足,其目如马耳,食之使人不眯,可以御凶。



“陛下还不休息吗。”黑子走进赤司的寝宫,“夜都深了。”
“我说了的吧,你唤我什么?”赤司抬起头,语气之中似乎有一丝愠怒,但眉间的笑意确是怎么也藏不住。


他望向前面那个眉清目秀的孩子,身体会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。洛山先帝老来得子,所幸上天没有辜负他的期待。诞下的赤司征十郎文武双全,六艺皆通。
唯一的缺陷,便是这孩子时不时会被梦魇所缠。洛山先帝先后寻过几次仙人,最后都是不了了之。唯有一个发须皆白的老人,眉目之间有一股仙风道骨之气。他捋了捋胡须,得出一个似有似无的答案。
“要想解决这个问题,倒也不难。”
“不知陛下可曾听说过古籍《山海经》中所记的——‘冉遗之鱼’?”


而黑子的养父——黑子亚树是洛山先帝身边的重臣。他对赤司一族忠心耿耿,可惜血脉到他这一代就尽了。黑子亚树在几年前领了一个孩子,取名哲也。
那年,黑子与洛山先帝商讨关于征十郎梦魇之事。却惊奇地发现,当小小的黑子的手抚上赤司的额头时,后者的呼吸竟平稳了下来。
似乎是只要是黑子哲也守在龙床旁一天,赤司征十郎就能平平安安。


“亚树,我本并不信缘。”洛山先帝赤司征臣长叹一口气,“看这局面,似乎我赤司一族,一直以来都在承你们的情。”
“陛下何时这样敏感了。”黑子亚树只是笑笑,“缘分和情分,谁能说得清道得明呢。我现在就希望,这两个孩子的感情,能够一直这样好下去。”
征臣的目光看向赤司黑子二人,他忽然之间有点恍惚。仿佛在他面前一蓝一红的两个小脑袋,正是四十多年前的自己与一起长大的友人。




“父亲大人教过我,对待帝王不逾矩,是一个臣子最该有的本分。”黑子点燃一只香,刹那间,一缕令人睡意朦胧的味道就席卷了赤司的每个器官。像是午后阳光下的大海,带着温柔而深邃的温度。
“都这么晚了,别太强迫自己,赤司君。”
红发的帝王听话地躺下,伸出好看的手冲黑子打了打招呼。
“你知道,我没你睡不着的。”
“叫我一声‘征十郎’吧。”他把五指扣在对方的手上,移到自己的脸上贴了贴。好香,他想到。他的哲也永远都带着这么一股令人安然的香味——比起宫里脂粉涂抹的妃子们身上的味道,要纯粹的多。
黑子看着前面似乎是有些无理取闹的男人,无奈地在对方的额头上轻轻碰了碰。
“那……征十郎君,做个好梦。”


细碎的蓝发扫得赤司有点痒,似乎在拨撩他的心。




“哲也,这是什么?”他看着黑子递过来的玉佩,有些好奇,“别国进贡的吗?”
说来奇怪。玉的颜色一般以乳白和深绿为多。可面前这一块,却泛着莹莹的蓝光。仔细一看,似乎还有几分白色在其中流转。
“黑子家的传承玉佩。”黑子言简意赅道,“陛下,洛山的西北角有些不太平,你知道的——是那些家伙又在猖獗。”
“若是平定叛乱,让玲央去便好。”赤司的目光有些晦暗,“哲也就这么舍得离开我?”
“陛下,这回的叛军领头极善用巫蛊之术,毒也是其拿手之物。光靠实渕君带着洛山大军,恐怕是难以应对。毒可屠城,到时怕是会让洛山损失惨重。”
赤司无言。他知道的,只要是黑子的决定,根本不会因其他人的看法而轻易改变。自他从其父中接过那把宝剑,双膝而跪,头及地的那一刻,他就已经完完全全奉上了他的心。
黑子以为对方的犹豫是因为害怕梦魇干扰,连忙补充道:“赤司君,这块玉佩我常年带着。人们说,随身携带的玉通灵气,见它如见我。”
“我不在的时候,黛君会代替我的位置。他也是才华横溢之人,我相信,他对您的辅佐,决不在我之下。”
赤司望着面前那双波光流转去意已决的眼睛,终是开了口:
“……多久?”
“一个月之内,我会将胜利送至您的眼前。”
“我不需要你做到别的什么要求。我只要你好好活着。”
黑子看着面前男人多少年来一贯不变的要求,眼里是晴空万里的好天气。
他的笑就像是一场承诺。
“是,赤司君。”



黛千寻是个喜好各类奇物的男人。他的书架上,摆着各类从四方流过来的志怪书籍。东方的龙与西方的兽——他一直确信着有这么一种冥冥间的力量,神物,总会来到人间。
“千寻,这是什么。”赤司看着黛的案几上摆着的玉饰,有些好奇。
这看着像一条鱼,头却小了几分,像蛇头一般。鱼身下生六爪,眼睛中部圆润而尾部狭长,颇似马耳。
“冉遗鱼。《山海经》里西山的神兽。象征着祥瑞,可去邪去凶,使人不生梦魇。”
“倒是挺适合我的。”赤司笑笑。他的眼下有一圈若隐若现的青色,是昨晚夜不能寐的表现。
“陛下昨晚可是睡得不好?”黛心里有点诧异,“自从小时候来,若非公务特别繁忙之刻,倒在没有出现这样的情况了。”
话音刚落,他看向对方身上的玉佩,便是明了许多。
思人入骨,自然是铭心之痛。
“千寻,听说你很了解哲也。”
黛心里一惊,连忙低下头:“是。”



当年黛千寻跟随黑子亚树,在一条静静的河流前找了黑子哲也。这孩子生的灵秀,大大的蓝色眼眸,是不被尘世所污染的通透。对方衣袖翻飞间,似乎天地元气都在轻轻波动。黛自小便看各类怪异之书,看向黑子之时,竟有种参不透的味道。
他越来越对这个孩子感兴趣。直到有一次他带着黑子来到自己的书房,才发现原来黑子对《山海经》也颇有研究。
“黛哥哥,这玉像不太真实。”黑子指着黛案几上摆着的冉遗玉像,笑得轻轻浅浅。
“这鱼,名唤‘冉遗’,多生于西山涴水出现的地方。这鱼根本就不像玉像上这么好看通灵,真正的冉遗体短而怪特,算是《山海经》里模样比较不讨喜的怪了。”
“你知道的这么详尽,莫不是见到过?”
谁知对方点了点头,脸上还是那般好看的笑容:
“是啊,我见到过。”


“你眼中的他,这怎样的?”所以当赤司问他这个问题的时候,黛便把埋藏在心里许多年的答案脱口而出。
“他就像是为了拯救你而生的。”
他就像是你的冉遗。


黑子哲也在时,他没感受到他的劫;待到对方不见时才发现,原来他的离开才是自己最大的梦魇。




西北角的战事结束得很快。叛军头领除了巫蛊与毒这类下三滥的手段,倒再没有别的什么了不起的武技。
“小哲真的是很厉害呢。”玲央看着白马之上翩翩的黑子,语气之中是盖不住的惊叹,“刚才那幻境真是好险……若非小哲的笛声和事先服下的解药,我等果然会损失惨重。”
其余几名武将也纷纷点头称是。他们本还不信面前这个孱弱的少年,认为对方能走到丞相大位也是靠家族荫庇和破梦的本事。但自从看到对方凌厉的剑法和轻易散去紫幽幽的毒物的本事后,没有一人在敢对其提出质疑。
“……叛乱已平定,此地不宜久留,我们还是趁早回——”没等黑子语音落下,他的耳朵就捕捉到前面早已倒下的叛军头目的喉咙里传出“咕咕”的怪笑声。
“黑子将军果然是洛山破魔第一人,在下自当是甘拜下风。”
“不过在下给黑子将军留了最后一道坎,想看看在下的本命蛊,黑子大将军能否破的了——您恐怕只给您主子,赤司征十郎,留了一个玉佩吧?那种东西,的确可以驱散一般的邪气,但我的本命蛊,怕是破不了……”
他看着黑子骤然缩紧的瞳孔,眼里的残忍笑意越来越猖獗。
“再不快可就来不及了,你就想眼睁睁看自己送走——”
叛军头目的怪笑声被贯穿身体的银剑毫不留情地斩断,叛军头目在生命的最后一刻,看到的是黑子发红的双眼——再没有了平常的清明自持,里面闪着野兽一般的凶戾——带着决然而狂躁的光。



洛山所有文官武将,从没见过这样的黑子哲也。几乎是冲进龙宫,不顾衣裳都有些微微的撕裂。
他看到静静卧在床上气若游丝的赤司征十郎,脸色是纸一样的惨白。
“征十郎……征十郎!”
赤司看着直唤他名讳的黑子哲也,竟是突然之间笑了出来。
“……你来了……”
“……能够见到我的哲也最后一面,真好。”赤司很吃力地抬起他冰凉的手,“你平安活着回来了,真是个守信的孩子呢……”
他看见对方眼里决堤的眼泪,一滴一滴打在他的手上。看见对方再也不冷静的模样,笑容倒是越发温柔起来。
“我一直在想,哲也对我的感情到底是怎么样的。仅仅是处于君臣之间的忠诚吗——我不希望是这样。我多希望你能爱我,就像街坊小巷里,开开心心逛祭典的情侣一样……”


有人说,忠诚是最残忍的恋情。是一种我心将死般的痛苦与可望而不可求的折磨。
“征十郎,你别说——”
“不,我要说。我想把我积了这么久的感情,一点一点地告诉你。我想让你明白,所谓的明君,只是一个卑微而胆小的人。”赤司咳嗽了两声,探出手握住了床头黑子给他的玉佩。
令黑子诧异的是,那块玉虽然大部分已经变得漆黑,但仍可在里头看见微微流转的蓝光。
“我那天拜访了千寻,在他的书房里看到了一尊玉像——那是叫冉遗吗?我对这不是很懂……”
他晃了晃手中的玉佩,接着轻轻地说:
“我就把这块玉放在了那冉遗的玉像上——是谁在催使我这样做?我不知道——但哲也,你知道结果是什么样吗?”
“我看到了哲也——从一条小小的鱼变成一个很温柔的光团,然后从光团里走出一个很可爱的孩子……”
“正如当年,你第一次把手放在我的额头上,闯进我生命里的那次相遇。”


黑子看着面前独自伤怀的男人,记忆如潮水般涌来。
他和他的初遇,带着不加粉饰的童真,是两个孩子生命里冉冉升起的光;
他和他的相识,共同练剑时的风雨兼程,红发男孩轻轻揉着对方的小腿,不顾自己的手臂也带着抬不起的酸痛;
他和他在父亲的葬礼上,红发男孩一把搂紧白衣素素的男孩,擦干对方脸上的道道泪痕,他说,有我;
他和他在他登基的那一刻,他看向睥睨众生的男人,虔诚地双膝而跪,他说,赌上我的忠诚与全部,护您君临天下;
他和他深夜里的谈话,他说我这辈子不娶妻不娶妾,江山万里不及你回眸一笑,你就是我的天下。


黑子拿衣袖拭去了自己的眼泪。
“……征十郎,你既然知道冉遗之鱼,你可否知道它最大的能耐是什么?”
有下蛊之法,必有破蛊之法。若是本命蛊,只要付出等价的条件,自然得解。
“……食之使人不眯,可以御凶。”


“食之。”



赤司征十郎不知自己是怎么睡去的。他做了一个梦,梦里有山有水,有他和他的哲也。
天空是夕阳的颜色——黑子曾经说过自己很喜欢夕阳,看到金红交错的霞光,他就会想到赤司的眼睛。
赤司看着面前一席白衣的黑子哲也,对方堪堪露出一对白净小巧的脚踝,那儿竟生着几片蓝汪汪的鳞片。


“冉遗可化形——其实对所有的妖怪来说都一样。修行足够,便可得到一副人类的模样。”
黑子轻轻抬手,手上竟突然形成一个漩涡。赤司那天在黛的书房里看到过的生物,缓缓在对方手中幻化出样貌。
“那年,我在洛山的一条河里生活着。上天让我独自一人活了上千年,倒也没什么意思。”
“大概是几百年前吧,出现了一个很有意思的男人。异色双眸,红发猎猎,人们说,他是洛山这几代里最有成就的君王。于我而言,他倒也不一样——他平常好志怪之事,看到我时,竟一口把我的名字说了出来。”
赤司没出声,他只知道自己的额角突突地疼。脑袋里似乎是有什么在强行拖拽着他,可是他想不起。
“他是个雷厉风行的明君。知道我可化形,便时常邀我到宫里坐着。他将棋下得极好,我的旗术,便是出自他之手。”
“有一天,他跟我说,‘哲也,我想娶你,不知你意下如何',我只和他说,君王自该有君王的宿命。与我在一起,倒还不如把血脉好好地传下去。他只是落寞地笑笑。”
赤司拼命回忆自己看过的洛山史,却突然惊恐地发现,自己倒背如流的那四百一十五年的历史,中间却出现了本该不存在的断层。
“我最后一次见他,是在他有了孩子之后的一年。那时他去西北角平定战乱,他是个战无不胜的人。可惜,那次的叛军头领极善用毒——我赶到黄沙漫漫的边疆,就看见营房里脸色苍白的他。”
黑子的声音有点哽咽,他单薄的身子在赤司怀里微微颤抖着,不出意料地感到对方越来越紧的怀抱。
“那个时候,他居然还可以平淡自如的微笑。他道,只要有我在,万事皆安。”
“他跟我说的最后一句话便是——哲也,我一直都很喜欢你。不是出于君臣,只是像街市里最最平凡的百姓那样——”
“后来,我托友人算了他的劫数。上天是个明白人,怎么会让他就这么死去。他会转世,转世成洛山国里又一个明君。我问了他的名字,我的友人说,他叫‘赤司征十郎’。只是可惜的是,他的生命也会终结于西北角一战。”
“我替他征战,替他平定了西北的动荡,本以为可以逃过这一劫,却没意料到他被下了蛊。”
赤司很喜欢黑子笑。看他吃香草凉糕的时候一脸幸福而满足的表情,就像一只小兔子,乖乖的,很安静。
他看着对方脸上越加柔和的线条,阳光穿过他的手指和发梢,那里满满开始变得透明起来。
倏地,赤司心里陡然生出一股不安。他的眼睛,可以看到朦朦胧胧的未来。那股突如其来的不安越来越大,仿佛有一种预感,让他觉得自己似乎是要同对方天人两隔,再也不相见——他像是知道了什么,他突然嘶吼出声——


“哲也?哲也你在干什么……”


他看着黑子的整个身体越来越透明,后者全身蓝光流转,待到稳定后,如注般聚集到黑子给他的玉佩里。
他看见黑子的双腿变成鱼尾,闪着和钻石一样绚烂而美好的光。
“……冉遗长得不好看,我还是不要让赤司君看到我原本的相貌了。”
“就算上天给赤司君安排了劫数又怎么样呢?”赤司看见对方一如坚毅的双眼,仿若征战前的那一夜,他给他笑着的承诺。
“若是为你,我愿意逆天而行。”
“你曾问我我喜不喜欢你……”黑子捧起对方俊美的脸颊,薄薄的唇瓣轻轻在上面烙下了一个印记。
“征十郎真是好傻好傻。你不知道吗?”
“我喜欢你,很喜欢你,喜欢你到海枯石烂,喜欢你到生命将尽。”
“一生如是,永世如是。”


夕阳沉默了。




“赤司君,你信缘吗?”
“我相信。”
“诶……这么迷信?”
“噗,别的算命什么的我可不信。我只相信我们之间的缘和情。”
我踏过万水千山,踏过生生世世的寻觅,总有一个瞬间,我的世界只有你。



赤司征十郎从梦里醒过来。他最近一连几天都会梦见这个白衣素素的蓝发人。还有梦境里,将他紧搂在怀的那个红发男人。
带着和自己相同的俊美脸庞。
这算是什么呢?赤司摇摇头。他对着落地镜整理着自己熨帖的西装,一时间也理不出什么头绪。


他的办公桌上有一块玉,说是赤司家的传世之宝。只要有它在,赤司家便可获得来自神的庇佑,成为军,政,商里不落的神话。
每一代人,都这么坚信着。
对于这种没由来的寄托,俯瞰世界的赤司一族却始终如一,带着深深的敬畏。


赤司越看越觉得那块玉他似乎在哪儿见过。他猛然之间想起,自己在那梦里,看到过那个和自己相仿的男人。他身上,似乎就佩戴着这块玉。
“小征在吗?我进来了哦——”
他的思绪被实渕的敲门声所打断。他看着对方领着一个蓝发的男人进来,对方穿着白色的西服,浅蓝的衬衫整整齐齐。
“上次的招聘通知发出去以后,很多人都来应聘了。只是无论是从知识的储备量还是给人的印象,都是这个孩子最为优秀。”
赤司的目光对上对方安安静静的蓝色眸子,那里像是一汪平静的湖,带着深邃而温柔的温度。
他觉得这个人似乎来自千年前,可又像是在昨天遇见。
我踏过万水千山,踏过生生世世的寻觅,终于在茫茫人海里看到你,看到你走进我的心,占据我的整个世界。


“您好,我叫黑子哲也。”



《山海经·西山经》有言:涴水出焉,是多冉遗之鱼。鱼身,蛇首,六足,其目如马耳,食之使人不眯,可以御凶。


END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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